随着比特币、NFT 等加密资产市值狂飙至 2 万亿美元以上，全球主要经济体纷纷将其纳入税收版图；而中国税法却一直对这块“肥肉”保持沉默。本文用法律功能主义新框架，拆解加密资产的合法性、合理性、可行性三重壁垒，让税务部门和普通投资者都能一图看懂如何既不违背监管底线，又能为国家抓住这块数字经济税源。
引言：当区块链成为生产力，税收为何仍在观望？
中国顶层文件早已把区块链列入“新质生产力”培育序列，但对加密资产的课税规则却迟迟不见踪影。政策谨慎可以理解——金融风险、洗钱、投机都是真实担忧。但若长期缺位，征税窗口期只会迅速收窄：
- 个人与机构的收益遁入“灰色”地带，税源白白流失；
- 国际竞争环境下，我国税制一旦脱节，跨境避税空间随之扩大；
- 税收作为宏观调控的“无形之手”，无法对数字经济 2.0 发挥应有作用。
一句话，加密资产“可税性”越早厘清，决策者和市场参与者越主动。以下正文将按“属性—可税性—治理”三步递进，剥离恐惧，给出清晰操作清单。
一、加密资产的税法属性及其现实障碍
1.1 概念厘清：到底在讨论什么？
| 易混称呼 | 被使用时间 | 局限性 |
|---|---|---|
| 虚拟货币 | 2009–2013 | 仅聚焦“币”属性，忽略智能合约等其他形态 |
| 加密货币 | 2013–2017 | 强调支付流通，却被政策否定 |
| 虚拟资产 | 2017 以后 | 含混不清，缺乏技术指向 |
国际共识已转向 “加密资产”（Crypto-asset）：依赖密码学与分布式账本实现发行、流通，无须金融中介。
凡本文提及的加密资产，均包括比特币等同质化代币以及 NFT 等非同质化数字凭证。
1.2 税法中的“财产”为何能装下加密资产？
- 经济学视角：挖矿需真实投入算力、电力，凝结无差别人类劳动，天然具备价值。
- 民商法视角：主流学说承认其物权/债权属性，可交易、可继承、可冻结。
税法视角：会计准则把“能控制并带来经济利益”定义为资产，而加密资产满足
- 可拥有性（私钥与公钥一一对应）；
- 可计量性（活跃市场报价、第三方交易所深度）。
1.3 税务实践为何“踩刹车”？
- 地方税务局回复普遍“暂无指引、一事一议”，对增值税、个人所得税属性定位各不相同。
- 监管政策带来的心理暗示：“禁止金融机构参与 = 禁止交易？”，导致实务部门倾向于回避。
- 技术壁垒：征管人员往往缺乏链上追踪经验，面对匿名转账、跨链桥、混币器无从下手。
二、三重防线：合法性、合理性、可行性
遵循功能主义思路，把传统可税性理论的 “正当性” 拓展为 合法性 + 合理性 + 可行性 ，逐一攻破。
2.1 合法性：现有法规和监管空间
- 交易层面：2013、2017、2021 三连发文件均聚焦于“禁止金融机构提供相关服务”，并未否定个人持币或场外自愿交易的合法性。
- 课税层面：“税收法定”原则已进入弹性谱系时代，不能因为无单行法就否定新交易客体的纳税义务；可参考“灰色收入”已有征税实践。
- 判例动向：多地法院已在刑民案件中将比特币视为“可计算价值的财产”，不会因监管措辞而被一刀切否认。
2.2 合理性：为什么要现在就动手？
- 公平竞争：等量资本进出加密市场的税负应与传统金融资产基本持平，避免劣币驱逐良币。
- 宏观调控：美国、欧盟已用税收数据堵住洗钱漏洞，中国若空白，等于放弃监管抓手。
- 全球税收竞争：跨境企业利用监管洼地转移利润，越早立法越能占据谈判桌上风。
2.3 可行性：税基怎么算？征管怎么抓？
税基设计：
- “数量税”——最早比特税，已被淘汰；
- “价值税”——公允价值变动剧烈，难以时刻盯盘；
- “收益税”——只盯最终实现差额，操作成本最低，也最符合量能课税原则。
征管技术痛点：
- 匿名地址 → 引入链上数据分析服务商 + 金融机构大额转账报送；
- 跨链桥 → 要求中心化交易所统一 KYC，绑定出入金账户；
- 零申报 → 参考美国 Form 1040，在个人综合汇算表列明“是否持有/出售加密资产”。
三、加密资产税法治理的“取得—流通”路线
3.1 “取得”环节：挖矿、锻造、空投各不同
| 取得方式 | 实质 | 触发税目 | 现行列目匹配方案 |
|---|---|---|---|
| 工作量挖矿 | 提供网络信息服务 | 增值税 + 所得税 | 信息技术服务 6% + 劳务报酬按年汇算 |
| 权益锻造 | 概率型奖励 | 偶然所得 | 20% 一次性税率 |
| 空投 | 推广赠与 | 同上 | 同上 |
提示：2017 年之后 ICO 被禁，但空投作为发行宣传手段仍频繁出现，不能因“免费”而误判为无需纳税。
3.2 “流通”环节：只要“换手”，就要缴税
3.2.1 同质化加密资产
加密货币（比特币等）
- 中国定性为“特定虚拟商品”，按“销售货物”13% 计算增值税；
- 若以非法币结算，应折算成计税价；
- 年度所得税按“财产转让所得”20% 率交税，可扣减购买成本。
稳定币（USDT 等）
- 更贴近“金融商品转让”，增值税率 6%；
- 需监控是否变相突破外汇管制——交易所法币出金环节需同步报送大额交易信息。
加密代币（功能型/治理型）
- 若代表未来服务预付款，应于实际兑换时缴纳服务业增值税；
- 若代表权益，视为“无形资产”6% 率征税。
3.2.2 非同质化加密资产——NFT 的双层结构
- NFT 元数据（链上刻录的 Token 本身）：可视作“电子出版物”，适用 9% 低税率；
- 映射的链外数字内容（图片、音乐、视频）：归类“无形资产”，适用 6% 税率。
两者并非同一客体，分别计税即可避免一次交易重复征税。
四、落地时间表与现实建议
| 期限 | 关键动作 | 责任主体 |
|---|---|---|
| 即刻起 | 制定不同于 ICO 的“加密资产交易报税指引”征求意见稿 | 税务总局 |
| 3 个月内 | 研发链上地址与纳税人识别号绑定插件 | 各省电子税务局 + 第三方区块链分析公司 |
| 6 个月内 | 上线“加密资产交易行为”年度申报试点 | 大湾区城市率先试点 |
| 1 年内 | 参考美国 Schedule 1 设计“加密资产附表”，嵌入个税汇算系统 | 国税总局稽查局 |
FAQ：你可能最关心的 6 个问题
Q1 个人在海外交易所买卖加密资产，需要向中国税务机关申报吗？
A：只要你是中国税收居民，在全球任何地方取得的加密资产收益都应申报，汇算清缴时并入综合所得。
Q2 如果账面只是浮盈，并未兑换成人民币，要缴税吗？
A：浮盈不触发所得税；一旦“卖出”或“兑换”“支付”即产生实际收益，按财产转让所得计税。
Q3 企业接受比特币作为货款如何处理？
A：应视为“以物易物”，增值税按同期市价折算；企业所得税按实际取得比特币的公允价值确认收入。
Q4 NFT 买方支付的 Gas Fee 能否计入成本？
A：可以，区块链交易成本属于“必要且合理支出”，可在计算财产转让所得时一并扣除。
Q5 税务机关会要求我交出私钥吗？
A：不会。你需要备份链上凭证截图或第三方交易所交易流水，无须泄露私钥。
Q6 加密资产亏损能否抵扣？
A：可以。按财产转让所得规则，年度内可盈亏互抵；若当年仍亏损，可结转至次年继续抵减。
结语：早一步立法，就早一步赢得治理权
历史经验表明，任何创新赛道的税收制度一旦缺位，资本和信息都会“用脚投票”流向先行者。比特币 ETFs 已在美国、香港上市，欧盟正统一 30% 资本利得税。面对全球 2 万亿美元规模的加密资产，中国若仍停留于“禁而不征”的真空，既会错失税源，也会在跨境谈判桌上失去话语权。
当下最优解，不是另起炉灶搞“数字税 2.0”，而是把加密资产嵌入现行增值税、所得税框架。先把税基收进来，再来迭代更完备的交叠制度。立法越早，成本越低，犹豫越久，漏洞越大。